从独山子到乔尔玛
从戈壁滩到牧场
在日出和日落之间
我穿行在一个被称作天山
的地方
我是一个牧者,一路点数着
沟谷的牛羊。它们啃噬的青草
流淌着来自远古的养分,而饮水
的姿态,让我至今肺腑甘洌
那清澈的水,是雪山清澈
的身影。我向往成为一棵柳
不再奔波,不再去看远处的风景
就在河流和草甸之间,在牛羊
和毡房之间,成为一处风景
逐渐丰满或日渐消瘦
日渐消瘦的是天山的顶端
冰琼玉洁的伟岸之下
是她年复一年皴裂的肌肤
在时间的刻度上,雪的覆盖
和融化,充盈着楚河、伊犁河
和锡尔河,丰满了牛羊、村庄
和历史。而层层剥落的砾石
在每一个冬天,承载
更多的雪、更多的生机
以及更深刻的崩解
我甚至不忍心翻越这个达坂
在这三千四百米高度
在哈希勒根隧道之前
我已经预见到乔尔玛的河流
和她葱茏挺拔的松林
预见到那拉提的草原
和她成群结队的牲灵
但我只能短暂停留
在清冷的空气里
在裂隙深处的澄澈中
听一段天山与河流的故事
戈壁滩:砾石与生命
那些奔跑的影子和凌空的嘶鸣
丝毫不能改变这无边的寂寥
三千里疆场,亿万年硝烟
裹尸而还的,是干燥的风
和遍地的石。巨大的白
辽阔的蓝,浓密的黑
此起彼伏。而雨水与响雷
飞雪与凛冽,干涸与枯萎
蓬蓬勃勃来,无声无息去
死而复生的骆驼刺与卷土重来
的沙尘暴,短兵相接。骆驼
匍匐而卧,反刍积存的往事
关于死亡与新生的战争
站立的红柳和倒下的胡杨
都闭口不谈,任由梭梭草
以千军万马之势,铺天盖地
而去。一些死去,一些活着
在最无望的辽阔之地
繁衍最辽阔的生命
(范宗胜)